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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10

一道黑影從樹後閃出,厚重的黑鬥篷從頭到腳捂得嚴實,無法根據身型和外表辨別男女老少。

“你是白?”鬥篷中透出嘶啞難聽的聲音,就像是生銹的鐵鋸反覆切割木頭的聲響,“東西可帶來了?”

白松楠微微頷首,從袖袋中取出了一面銀色的水鏡向他展示。只見鏡面如被白霧籠罩,呈朦朧之狀,鏡柄和背面則雕刻了覆雜的紋飾,似符文亦似咒言,終成九龍扭曲盤旋之狀。

此鏡名為九幽,具有偽裝和遮掩氣息的作用,還能輔助加強幻境的效果,是白松楠花費了大功夫才得來,價值十分昂貴。

他居幕後一般不會親自參與交易,然此人是他的大客戶,兩人合作了近百年都相當愉快。對方開價爽利,結款也從不拖欠,加之這次的九幽鏡是欽定,要求線下交易並簽訂契約,白松楠不得已才親身護送。

“給我。”依舊是宛如磨損的機括般難聽的聲音。但眨眼的功夫,人已悄無聲息地臨到近前,青灰色的手幹瘦如柴向上探出。

白松楠意識到不對,此人不是活人。

情況有變,他當即喚起了準備好的避險靈器,打算結束這次的交易。

豈料一柄大刀瞬間砍破了他的護罩!與此同時,無數傀儡線自身前人的鬥篷下井噴而出。

“東西留下,人,我也要。”

數十具傀儡破土,從樹縫躍落,天上地下把白松楠圍得水洩不通。

風聲簌簌,方才偷襲的那柄大刀回旋到一膀大腰圓、滿臉橫肉的屠夫手中,他目光兇戾地盯著白松楠,宛若看到獵物準備撲襲的猛獸。

而他身旁的陰影裏無聲無息地走出另一人,身材相對瘦削矮小,完全是八歲孩童的體型,但面上卻似沒糊好的燈籠紙,皺巴巴的,呈現出年老的頹靡。他的目光亦不懷好意,陰騭貪婪地奪量白松楠,宛若在琢磨如何把他肢解一般。

“‘傀儡師’公孫言,‘屠夫’荊羊。”白松楠心中驚詫,面上仍是慢條斯理地開口,點出他們的身份,“某一介無名氏,何德何能勞煩魔淵的四堂主和五堂主一同出手?”

此二人一個是出竅中期,一個是化神後期,白松楠的狐族血脈未到覺醒之時,完全不是對手。

話音未落,他當機立斷擲出九幽吸引他們的註意,同時不再留手,把所有護身和攻擊的靈器全部啟動,硬撕出一道縫隙,向外逃竄。

荊羊眼裏閃動著嗜血的幽光,大張著口發出興奮的嘶吼,手持殺豬刀緊追其後。

“留一口氣,我喜歡他的身體。”

公孫言雖在原地,卻只留下黑鬥篷的傀儡在身側,操縱起剩餘傀儡朝白松楠圍剿而去,不忘動用沙啞的怪嗓提醒荊羊。

此番兩人是領了任務而來,六堂主文飛文兩年多前在天魔五衰來臨之際,潛入人世間至今未歸且杳無音訊,傳言已死在了外頭。

於是他們一是為調查文飛文的去向;二是趁仙門浮花秘境開啟,想辦法混入其中,重創仙門精銳。

荊羊向來只享受殺人的樂趣,而公孫言與文飛文不過合作關系,後者為他提供試藥後無用的活人煉制傀儡,他則偶爾付點報酬。

因此,兩人出魔淵,壓根沒想做第一件任務。文飛文是死是活與他們無關,大不了趁機坑殺浮花秘境裏的仙修,栽贓到他們頭上,一並算作完成任務。

公孫言檢查手中的鏡子,確認是九幽鏡無誤。他們修為超過了秘境限制,沒有九幽輔助無法順利潛入,所以趁機引白松楠現身想一石二鳥。

然沒多久,荊羊滾著滿身橫肉,氣惱地跺回,只有他一人。

“差半寸便可剖開他的心口!就差半寸!結果讓那只狐貍跑了!”荊羊把沾血的大刀砸在石上,狂怒一通亂砍發作,“秘境尚未開啟,他不知用了什麽辦法,提前逃了進去!”

公孫言瞥了他一眼,聲音嘶啞地警告:“發瘋隨意,別傷到我的傀儡,否則用你自己來賠。”

魔淵的“傀儡師”最喜的便是用活人制傀。活生生敲斷人的關節,植入傀儡蟲,再融入絲線操控,讓人清醒地承受折磨。

荊羊眼白翻紅地瞪來,全身青筋爆起,就像隨時要沖撞的蠻牛。公孫言沒理他,自顧自地從懷中取出一黑色的陶罐,打開蓋子,看向裏面窸窸窣窣的爬蟲,目光逐漸癡迷、陶醉。

“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。九幽鏡已到手,我們早晚會在浮花秘境中遇上。”

風林山遠離人煙,周遭都是山野密林,唯有秘境入口建造了一個寬敞的觀臺。由於時日過久,已是被樹根蠶食得老舊破爛。

神霄派提前派人前來清理打掃,廢了一番功夫,才讓其勉強恢覆原貌。

沖虛宗此次帶隊的弟子為梁修然,他經常把事務丟給柳鴻光,借口在外游歷,與不少門派弟子都打過交道。

飛舟還未降落,他就左右逢源,與人揮手招呼,並同他們介紹:

“黃色法衣白底淺紋的門派乃這次的東道主,神霄派。他們以以符陣悟道,傳說制作出極品符陣者可擋飛升雷劫。有機會你們一定得去看看神霄派的山門,可氣派了,就差把‘老子有錢’這幾個大字刻在上面。”

池青薇聽樂了,宋照月的這個師兄真有意思。

神霄派的帶隊弟子盛志明是金丹大圓滿修為,看著與梁修然一般年貌,但似乎性情高傲,任梁修然用力招手也不予以回應。

“挨著他們、灰棕色法衣的是蒼炎門的人。帶隊弟子駱正初亦是金丹大圓滿修為。他比我從前見的模樣好似發福了一圈,定是宗門油水太好了。”

梁修然隨即奇道,“蒼炎門以煉器入道,感悟匠心,以器成之日引靈氣鍛體。他們與神霄派應該沒什麽交集才對,此次為何走得這麽近?反常必有妖,你們之後註意點。”

身後的弟子煞有介事地點頭。宋照月黑著臉站到一旁,氣壓極低。

“對面鶴紋青衣的門派是逍遙派,帶隊的弟子雲子晉,也是金丹大圓滿修為。逍遙派修自在道的人多,性格都比較隨心。若在秘境中與他們相遇,能否合作完全隨緣,不必強求。”

“煉丹的丹心閣,又是即有錢的門派。你們切記有機會一定要與他們打好交道,購買丹藥還能討個折扣。”

池青薇探頭的功夫,發現了在角落裏的圖鈴幾人,學著梁修然揚手跟他們招呼。這次銀月谷也有派人來,但因為人少,所以不願占地方,站到了邊上去了。

他們朝池青薇揮手,示意有緣可以秘境中相聚。

“來的門派不少,還有散修。剩下的我就不一一介紹了。”梁修然點到,“儒生多半是來自金鼎書院、飛雪院、青雲書院那幾個地方。佛修打頭那位弟子應當是同悲寺的空明,金丹後期修為。霓霞宗的樂修來的是殷玉書金丹中期……”

梁修然目光一轉,頓住,爾後若無其事地移開,看向天頂:“怎麽還有人晚來?這星星標識,不會是玄門吧……”

但他這遮掩的本事不夠高明,很快便被人扭身前來嬌滴滴地打斷:“梁師兄好生過分,明明看到夢兒卻故意當作沒看見。”

紅衣女子身覆薄紗,胳膊和小腿坦露在外,膚色白皙如凝乳,紅唇入媚。她身後跟著的一批女修和男修更是風情萬種,各個絕色,讓人見之心潮蕩漾。

“小女子極樂殿仇凝夢見過各位道長。”

梁修然默默給她讓出道來,不敢靠近:“仇道友請。”

“嘖,臭男人不解風情。”仇夢凝瞪了他一眼,眼波流傳掃向了她身後的宋照月,被宋照月狠瞪了回去。

仇夢凝氣惱,再看到謝淩時,才心花怒放。見池青薇好奇地看來,她朝她拋了個媚眼,當下也未作糾纏,帶著人往同悲寺的方向揚長而去。

梁修然捏了一把汗,對他們小聲道:“極樂殿修歡喜道,據說就喜歡挑戰有難度的。除了佛修,就最喜歡招我們宗的人,尤其愛找修無情道的。”

他餘光偷瞥了眼謝淩,見他道心堅定,不為所動,暗暗放下心。他怕極了易長老找他算賬,賣了師父都不夠賠。

此時,最後一艘飛舟降落了。正是梁修然方才形容星星旗幟的宗門,而那“星星”實則是在舟上搭建的觀星臺。

下來的男男女女服飾風格迥異,甚至有人背上直接馱著“算命算姻緣”的大旗,比逍遙派更顯個性,若非從同一處地方出來,根本猜不出是一個宗門的人。

“時間剛剛好,不多也不少。”打頭的男子松開了掐算的手指,指向前方,“看!浮花秘境開啟了!”

眾人循聲望去,果真見觀臺內側透出光芒,洪亮的聲音傳出:“一花一世界,浮花秘境共開啟六天,唯有通過幻境考驗才能抵達秘境深處。”

“資源自取,死生不論。”

說罷,亮光大湛。

盛志明領著神霄派的弟子當先進入,蒼炎門緊隨其後。逍遙派懶看讓不讓,自己先走。梁修然見狀也不耽擱了,揮手示意:“我們也進去。”

弟子們按照分組,池青薇跟在謝淩身後,江從凝拉住了她的手,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激動心情:“也不知我們會遇到什麽樣幻境?”

池青薇回握,眼眸微彎,她也很好奇。

而秘境中的叢林裏,一只毛發雪白、腹部染血的狐貍,掙紮著想化作人形,卻屢試無果。

在發現自己爪上莫名多出一個符號後,他氣得撅了過去。

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呢,是吧小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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